Section 2
她快步走到我们前面，挡住了我和周雨川：“罗璃！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叫他来，就是想要看到我被他当面拒绝，来满足你的虚荣心！”
“啊，情书来的？”我这次是发自内心由衷地笑起来：周雨川借我作业，我礼尚往来回报他美女一枚加情书一份，多么完美。
“这个，”她伸出手，一封信展露在我面前，洁白的信封上好看的字体写着“周雨川 亲启”，“麻烦你帮我交给周雨川。”
我大大咧咧坐在篮球架下，而美女一枚仪态美好地站在我旁边，周雨川走过来，停在我们面前，然后蹲下来和我视线平齐：“你怎么不去吃饭？刘羽说你发了短信说要去找她们，她回了短信说等你的。”
我并不打算躲。我很需要实际的疼痛来抵消我心里不知道应该如何寻找出口的尖锐的刺痛。
教学楼后面的篮球场这个时间寂静得很，高高的篮球架被中午的阳光描摹出影子，印在水泥地面上，拍下来倒是一副不错的景象。
“你……！”美女一枚愤愤地把手里一直攥着的信揉成了一团，然后狠狠地向我砸过来。
“嗯，忘记了。”我用力点点头，表示响应他的号召。
不开心的不是周雨川，而是美女一枚。
信虽然是纸的材质，但信纸并不少，加上信封的质量，揉起来就有了棱角，也有了分量。
解锁，翻出号码，按键，接通。
黄耀明曾经说过，“有时候，一往情深是没用的。我不是对人没信心，不是不会尝试爱人，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爱你’，现在，走遍花花世界之后，我觉得我变坚强了。虽然是悲惨，但人是要倚靠自己的。如果不倚靠人，就不会失望了。”
美女一枚让我的心放松了——不是和骆轶航在电影院卿卿我我的那个女生。
“……”
发出消息一抬头，才发现同学都已经离开教室冲去找饭吃了。我把手机塞进校服的口袋里，然后拿起钱包，也走出教室。
所以我也不打算置身事外了：“是啊，我就是故意的，而且我根本不喜欢周雨川你知道吧？我就是看死了他喜欢我，我就是把他对我的容忍当做我不要脸的资本，你满意了吗？”
“没死就走吧。我饿得快死了。”我推着周雨川，示意他离开事发现场。
“哈？”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深呼吸，我垂下头，认真思考了三秒，然后抬起头：“周雨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哦，我待会再去吃好了。”我指一指仍然站在我身边的美女一枚，“她找你。”
如果不倚靠人，就不会失望了。如果不爱，就不会受伤了。
电话听筒里响铃三下，然后传来周雨川的声音：“小璃，你找我？”
他挡在我面前，语气里没有冰冷的感觉，但他还是在表示拒绝：“齐杏，对不起。就这样算了吧。”
“罗璃。”他没向前走，而是转过身，表情是我很少在他这里见过的严肃，“这一次，你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罗璃。”
饭还是要吃的。我和周雨川勾肩搭背地走出篮球场，转弯，走向校门，然后我就看到了骆轶航。
只是我打算走人的步伐，被周雨川拖住我的手腕而阻止了。
刚走到走廊上，就听见有个女声在身后叫我。
我最近真是跟走廊有缘啊。这么自嘲地想着，我转过身，直面叫住我的女生。
挂断电话，我对美女一枚再次放送一个标准的应酬式的笑容：“他很快就到，你亲手交给他比较好。”
我瞬间就被他逗笑了。
周雨川没有什么不好，我没有什么好。但我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心转弯。
“找我？”周雨川站起来，和美女一枚面对面，“齐杏？你找我？”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太过于悲伤的循环呢？
“我在教学楼后面的篮球场等你，马上过来。”
“不是不喜欢……但是不是那种喜欢……就是……是……我……”我承认，我被他这么严肃这么正经的姿态给吓到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把话说明白。
原来他们认识啊。那我就不用留在这里化解他们之间的尴尬了。我站起来，拍拍周雨川的肩膀：“人家要跟你告白，好好享受。”
我伸出手指，戳戳周雨川的背：“你没毁容吧？”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这段话的道理，我在这个瞬间，忽然懂了。
他身边没有其他女生，也没有其他人，他戴着耳机，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走过来，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我，也没有看见周雨川，面无表情地和我们擦肩。
错的那个人，是我吗？
反正关于“忘记”这件事情的真与假，很多时候，都并不多么值得认真去追究。
上午的第四节课，English teacher讲解试卷讲解到巨细靡遗，结果拖堂了将近三十分钟。本来约好小羽和千蝉一起吃午饭的，在拖堂超过十五分钟之后，我只好短信她们不用等我了。
然后他松开了我的手腕，转过身，侧过脸看着我：“走吧，陪你去吃饭，还有不到五十分钟就要上课了，不快点真来不及了。”
“哦……”我偷偷观察着周雨川的表情，他好像并没有因为我突然地把他叫来这里而不高兴，也好像并没有因为我八婆地创造告白场景而不开心。
“当然。”美女一枚的语气非常坚定，而且她一点也没有对我笑，完全不符合拜托人帮忙这样的设定——她的眼神甚至还带着五分挑衅，这绝不是我又自我意识过剩了。
虽然我想，那个女生并不会认识我，也不会来找我摊牌。摊什么牌，我和骆轶航还有什么？还能有什么？但是我仍然莫名其妙的就有“她也许会来找我谈判”的潜意识。
她的眉目很干净，扎着清爽的马尾，眼睛是内双的，鼻子也很挺，不过于苛刻的话，也算是美女一枚。
他看着美女一枚，笑得完全没有阴霾的样子：“齐杏对不起，我上次说的‘抱歉’，现在也不会改变。”
想着要一个人吃午餐就觉得又别扭又无聊。我拿出手机，打算发短信看看小羽和千蝉是不是还没有吃完，好让我飞速赶过去。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把我的眼泪擦掉，但下一秒他又收回了手，忽然又换了轻松中带着点小委屈的语气，“我在毁容的边缘打了一滚，你竟然不肯跟我患难见真情。”
“像你这么坏的人，一定不会得到真正的感情的！”
罗璃啊，你真是自我意识过剩。我毫不留情地吐槽了自己，然后对美女一枚露出标准应酬式的笑容：“同学，找我？”
战什么战。骆轶航那一笔我都咬咬牙无视算数，周雨川他算哪根葱。我伸出手，却没有接过美女一枚执着地递在我眼前的信，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他耳机里的音乐细碎地溢出来，像是他曾经跟我提过的，最喜欢听的黄耀明的歌。因为他喜欢，我也曾经找出来，一首一首仔细听过。
看看，看看，别人的感情都风生水起，风云变色，不知道多么奔放多么汹涌，哪像我，分手分得悄无声息，看到骆轶航和别人卿卿我我也只能忍气吞声，连面对骆轶航对我若即若离的态度，都只能若无其事，当做我不在乎。
走出教学楼，走到篮球场，我们大概用了五分钟。而五分钟后，周雨川果然快步走向了我们。
看着美女一枚把嘴唇咬得煞白，然后转身快步跑走，我在周雨川的身后耸了耸肩。
我看着他，觉得自己的眼眶逐渐湿润起来，我知道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眼眶还是湿的，却笑起来，此刻我的脸要多扭曲大概就有多扭曲，所以周雨川也笑了。他再次伸出了手，搂住我的肩膀，完全以“我们是兄弟款”的情绪带着我往前走：“小璃，我说真的，不开心的事情，都忘记算了。”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我吧。
美女一枚这次结结实实地踹中了我的死穴，我心里一阵酸涩上涌，脑部瞬间有充血的感觉。
但砸中的不是我，是周雨川。
那就努力让自己不爱吧。
你看，世界真的是平的。骆轶航让我难过，我让周雨川不好过。而喜欢着周雨川的那个女孩子，也因为这一场闹剧，而受到了伤害。
“毁容了你负责吗？”他没有回头，只扔给我一句不算回答的回答。
我不想要骗自己，也不想要骗他。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估计她是被有些无聊人士闲聊出来的“罗璃和周雨川有暧昧”的绯闻洗脑了。所以这并不是单纯的请我帮忙转交情书的举动，而是某种意义上的宣战。